门在身后合拢的轻响，如同一个休止符，暂时终结了龙语默脑海里翻腾的荒谬感与酸涩。他背对着那扇隔绝了室内暖香与室外冰冷的合金门，在幽蓝应急灯光的笼罩下，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走廊里带着淡淡臭氧和金属气息的空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着被戏耍的疲惫，沉甸甸地压在四肢百骸。
他抬手，用力搓了搓脸，指腹能清晰感受到眼下因长时间精神高度紧绷而留下的僵硬和细微痉挛。通讯器在腕间发出微弱但持续的震动蜂鸣，那是被强行延迟的任务在后台不断积累的压力。
他瞥了一眼微型光屏上闪烁的“接待任务：最高优先级 - 状态：严重延迟”的刺目红字，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
任务…该死的任务。
他转身，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向走廊尽头那扇通往指挥中枢的厚重隔离门。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巨大的全息星图，幽蓝的光线映照着几张同样写满焦虑和疲惫的脸孔——是刚才那几个几乎被高强度网络攻击榨干脑力的科研组核心成员，以及负责协调外勤的副官龙啸。
“龙语默，情况怎么样？”龙啸宇第一个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里面…龙天他…？”他的目光紧张地在龙语默脸上搜寻着答案，仿佛那里刻着龙家未来的命运。
龙语默的脚步顿住，视线扫过几张同样饱含期待与恐惧的脸。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很难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汇去描述刚才看到的一切。
最终，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没事…人没事。很…安全。” 他刻意省略了“安全”之前那个呼之欲出的“过于”二字。
“安全？”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研究员推了推歪斜的眼镜，声音嘶哑地追问，“门禁被强化到那种程度…我们几乎动用了核心矩阵的冗余算力才…”
“安全。”龙语默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他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那张被柔软织物松垮“禁锢”在云朵般床榻上的安逸睡颜，胃部又是一阵熟悉的、被强行塞满某种东西的饱胀感。
“非常安全。安全到…他可能需要再好好睡一觉。我建议把门给锁了！恢复程序吧。” 他几乎是咬着牙补充道，带着一种自嘲的无力感。
龙啸宇和老研究员面面相觑，从龙语默那古怪的表情和含糊其辞中，他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但“安全”两个字，尤其是从龙语默口中确认的“安全”，如同卸下了压在心头的巨石。
老研究员长吁一口气，几乎要瘫软下去，被旁边的人扶住。龙啸宇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
“那…接待任务？”龙啸试探着问，目光再次投向那闪烁红光的任务提示。
龙语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那张荒谬的画面驱散。现实的冰冷任务重新占据了思维的高地。他调出任务目标的详细信息，三个名字悬浮在光屏上：龙化民，龙残夜，龙葬魂。
下方附着简短的备注：“时代坐标：安国，辛亥年末（约公元1912年）。文明等级：0.7级（前火药时代末期，火铳初步应用）。状态：隐匿待援。接引点：蜀地，青城山麓，破庙。”
公元1912年。蜀地。青城山。
这几个词像冰冷的铁块，砸在龙语默的神经上。一个连稳定火药武器都尚未普及、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时代。一个对于龙家这个掌握着1.5级文明科技、能够进行星际跃迁和量子通讯的庞然大物而言，原始得如同尘埃的角落。
资源信息不流通…龙语默咀嚼着这个限制。这意味着他无法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甚至无法携带过于显眼的高科技装备。能量护盾发生器、微型相位炮、空间折叠背包…这些在龙家基地如同呼吸般平常的东西，在那个时代，任何一件泄露都足以引发不可预测的灾难性后果，甚至可能扭曲整个位面的历史进程。
他必须像个真正的“古人”一样融入进去，依靠的，只能是这身经过基因强化的肉体，一点必要的维生能量，以及…他那柄特制的、可以伪装成普通冷兵器的单分子能量刃“断流”。即便如此，“断流”一旦出鞘，那幽蓝的能量光芒也绝非那个时代所能理解。
“目标三人状态确认？”龙语默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
“生命体征信号微弱但稳定，通过植入式生物芯片间断回传。最后一次主动联络是七十二小时前，报告遭遇小股溃兵骚扰，已转移至预设的破庙接应点。”龙啸迅速回答，“坐标已锁定，误差半径小于五米。量子传送通道已预热完毕，随时可以启动。”
“知道了。”龙语默转身，不再看那些疲惫的科研人员，径直走向房间一侧的传送准备区。冰冷的合金地面映着他快速移动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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